玩物尚志

作品／Kaa-Annaku

本篇寫於二月雞排妹性騷擾事件之後，因為爭議大，先列出閱讀原則：

1. 覺得弱勢就不能檢討的人請不要看，我認為不論強勢／弱勢／加害者／受害者，自己的責任自己扛，可以改善的就改善，可以避免的就避免。
2. 內文並非針對雞排妹、偶像、性工作者，請把「工作」跟「心態」分開來看，我討論的是一般男女行為動機，並尊重性工作者的尊嚴。
3. 看完不認同的請飄過就好，因為我預想會有人看錯重點，我也沒打算說服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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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性騷擾我本來沒想要發表意見，女性處境很多人討論過，我也無須再說一次。但既然講了就自曝一下黑歷史。因為這件事我也重新檢討一下自己身為女性的立場跟態度有沒有問題。以下，完全與雞排妹無關，不用代入覺得我是不是有檢討受害者。

我很清楚要打入男性社交圈，開黃腔是最簡單的方式。男生多半歡迎女生主動提及與性別意識有關的話題，只要不是他們眼中的龍妹打他們主意就沒關係。美女的話更好，就算看不到摸不著，光嘴上能調侃到就開心。

我其實也不是個會開黃腔的人，拿自己開我也辦不到，但是言語上略有遐想空間並不難，所以早年多多少少有時社交上會用到。直到有次一位朋友的朋友（男）在我才剛開個話頭時直接告訴我「我不聊這個」，從此再也不理我，我才認真意識到原來也有些男生光是提到這個方向都會覺得冒犯。從此以後我就幾乎不再這樣聊天了。

某事件延燒幾天以後，我發現有些反對意見不盡然是要女生隱忍，而是討厭有些女生既要販售色情（拿兩性紅利）又當英雄。這一點我覺得要細緻一點去討論，不是婊子又想拿貞潔牌坊那麼簡單。婊子又想拿貞潔牌坊的想法是建立在「性與貞潔」是對立的兩端，你要享受性，就沒有貞潔。雞排妹要的其實也不是貞潔，而是作為「人」的尊重，與性別無關，所以這個觀點我覺得也是滑坡了。

但我們還是可以探討，女性是否可以平常使用性來享受特別待遇／收入／禮物（並非以工作的形式而是兩性默契），可是又要求男性不能想入非非呢？個人覺得要求別人「不能想」是困難的（只能要求不能碰），因為自己在使用性當武器／工具的同時，就是想收效別人的幻想。然後妳說，「你不可以幻想我喔，這樣是騷擾」，我認為確實是一種只想拿好處，壞人都給別人當的任性。

性是一種驅力，社會經濟有許多環節與性驅力有關。比如男人追求社會地位的成功，他想像的成功包含香車美人，這是不是性驅力的結果？是，而且美人跟成功的關連，是所有人默許甚至推波助瀾的。若女性不主動拒絕，甚至樂意迎合，就無法在這方面劃清界線。

所謂自主不是我既想要男人忍讓寵溺，又想平起平坐。自主是我要有能力主動擔當我的人生風險跟成本，不需要另一個個體或性別讓利，這時候妳要求尊重沒有人能說妳沒資格。但在性別上，單一性別的部分個體對結構做出影響，造成該性別被物化（女）、被要求更多責任（男），結果就是整個性別族群要共同承擔。別人並不會去細分：這個人是可以試探的，那個人是不行的（而且成功的經驗會讓他們認為是情調而非騷擾）。

如果性騷擾是如此普遍，我們該問的是，為何那麼多人覺得女性是可以騷擾的？這一定是兩性互動的結果。過去可以說是因為勢弱服強，時代已經不一樣了，還需要這種方式的紅利嗎？女性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自強與放手，並協助後進不用犧牲自己的方式取得資源，或者重新檢視認同來源（你的自信是否需要性魅力來證明？）

回過頭來說，因為性是一種驅力，當男性性需求不斷被各種暗示性廣告跟女性有意的行為刺激、增強，驅使他想有所行動去得到滿足，而他無法在衝動下拿捏行為，或者沒有相應能力／魅力正確達成求歡動作，演變為冒犯也是可以想見。總有技巧不好、認知不足、能力不夠的人存在。拿肉麻當有趣的人並不知道在這局裡只有自己覺得有趣。（但帶有性暗示的觸摸是絕對不行的，我沒有要為他們解釋）

口頭性騷擾可以算是滿足性需求的替代模式，想要但知道不可以直接摸，就在口頭上占占便宜。但就是技巧差，沒有達成性能量流暢的互動（雙方都開心）於是成為騷擾。

人的自制力本來就沒比猴子高多少，我看到金城武可能也會想撲倒他，只是道德法律告訴我不行，我會選擇當個文明人，但我也可以理解每個人性衝動的強度與抑制能力是不同的。這裡沒有什麼「我做得到你怎麼可以做不到」的問題，就是有人做不到，所以我們才要討論如何不去增強群體的性衝動以減少傷害（我認為當前社會已經是過度強調性感了）。

對鮮肉手來腳來的女性也不少，很多男性也會選擇隱忍。他們如果也來me too一下，社會會給予善意嗎？我想調侃也會很多。

因為這件事，我也檢討自己是不是不要再放／少放開了濾鏡的自拍照。本來我就不是很愛放自拍，不開濾鏡過不了我自己這關（因為鏡頭變形會放大我臉部缺陷，比本人更醜），但是開了放出來，要說不想被讚美也是騙人的。接著而來就會有些我可能感到騷擾，但對方只是想認識我的困擾。我也會覺得這有一部分是我自找的，怪人家不會搭訕也不那麼公平，因為在放照片時我就可以預知這種可能。

我們不能天真地認為全世界人都能受到良好教育懂得怎麼做人，不懂的人你說他錯了但不教他，他一樣不懂。只能處理自己並設法與危險保持距離、教育好下一代，期望性觀念可以更健康普及，異性間可以更重視性以外的交流。

所以，女生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是對的，我認為這沒什麼好批評，但女生如果想透過穿著和言行從男性那邊得到些什麼，再大張「我想穿什麼是我的自由，你不可以這樣看我」的旗幟，把意圖模糊掉，只強調穿著自由，在這一波順著風向罵，這種矯情我也是無法認同。（再次強調我不是指雞排妹）

如果想要抬頭挺胸地說，老娘愛穿啥穿啥，那最好放棄打著父權紅利的算盤腰桿才挺得直，否則男人也不會把妳當回事。一旦女人還想靠性得到什麼，騷擾就不會停止。男性也無法接受從小性就被作為獎勵不斷增強，長大後卻被人說你這種連結跟物化是不健康的，他會感覺錯亂。大部分人沒辦法那麼細緻去分辨動機合不合理，大部分人的品行也沒那麼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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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動手動腳是無庸置疑的。

AV作為一種產品，AV女優的工作是拍AV，不等於她平常的言行舉止就在勾引人。工作跟行為目的對我來說區分得很清楚，我認為男性應該也能區分清楚（好吧有些人不能）。我想針對的是，言語行為上有意識想挑起別人性慾（並得好處）又不要別人幻想（以致於冒犯）的那群人，這種想法太過天真、不符人性也自私。

我本身不太贊同「靠性賺錢」（廣義的，包括裸露行銷），特殊需求例外，比如身障者需要手天使。社會有這個需求沒錯，但以女性本身作為商品的方式滿足，女人的性就永遠會被標價，且被認為是可得也是男性應得的，這是女性們要共同承擔的結果。而撲天蓋地帶有性暗示的廣告，不時在增強男性的性需求，然後我們再來要求他們壓抑、不要隨便對身邊女性有衝動，不也是一種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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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脫性騷擾事件來說另一件跟性有關的事。跟男生比起來當女生的好處少很多，而性是女性在體制下跟男性分一杯羹最簡便的籌碼。但使用它可以得到什麼以及相對代價，這雙面刃女生自己要想清楚。

我覺得女性最大的矛盾是，既想要被男性用心疼惜，又同時助長「性獎勵」。當女人的性是一種獎勵，就多的是男性不會只滿足於得到一個。獎勵跟挑戰當然是愈多愈好，不乏男性把左右逢源當重大成就，這麼扭曲、不尊重伴侶的價值觀，不能說跟性獎勵制度無關。這時候女生再來哭男生不專情，也是要想想是什麼結構上的因素造成的，自己是不是無意間參與也默許了，但不知哪裡有問題。

「當我打扮得性感漂亮時男性就要為我買單，而賞心悅目地陪他聊天（同時心知肚明他想要什麼）就是給他的回饋」，會這樣想的人也是不少，這一點我很少看到女生會拿出來說不好。在女生享受被討好（性追求的前戲），將其視為寵愛和尊榮而感到自我價值滿足的同時，我們也在把性當交換條件、淡化相處上心靈互動的重要性，我希望女性能意識到這點。

很多時候我們是在自己物化自己，讓兩性交往變成簡單的交換公式，這會讓我們離真愛跟尊重更遙遠。這中間的拿捏很細微，需要花時間學習、自覺、耙梳，並且願意辛苦一點放棄某些習慣的、可以馬上得利的行為（我們會下意識去做好、知道之後會有甜頭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