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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書以前,我好奇的是到底有什麼高超的手段可以讓一個稱不上美麗,甚至胖到一般眼光來說或許很難找對象的女人,竟能同時間詐騙多人取得上億元的金額。她又是怎麼想的呢?讓人慶幸的是,這位作者沒有落入俗套地特別描述她的「手腕」、從第三者猜測加害者可能存在的傲慢或心理問題(媒體愛用),甚至連當事人自己都想吹噓的性能力也是平淡地帶過,才讓這本紀錄顯得「真實」。

  關於事件最終帶給人的觀感﹍﹍我不曉得這麼想的人多不多,不過我跟作者想法一致,雖然一開始大家都會為龐大的金額和受害者人數震撼,但背後所隱含的,是社會價值觀、男女價值觀的現象。作者在後記寫道:

  「有兩位男性兩度被佳苗下藥迷昏。兩人醒來的時候,佳苗都對他們說:『做過愛了唷。』即便男人懷疑自己被下了安眠藥,竟然為了確認而再度和佳苗去飯店,結果又再度睡著了。
  這種事,我實在難以置信。要是我和男人過夜,不知不覺昏睡了,醒來的時候男人對我說:『做過愛了唷。』我一定會嚇得先去婦產科。因為太過憤怒,衝擊太大,說不定會抓狂。可能永遠不會再和他見面。對女人來說,就是這樣。
  但男人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再度和她去同樣的飯店,同樣地陷入昏迷。甚至有男人昏迷了四次。
  我不禁覺得,男人真是活在非常安全的世界裡啊。性愛和肉體都在非常安全的地方。」

  看案件的時候,我一直想著: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得逞呢?
  為什麼男人對於女人要錢這件事,相較於相反立場,更容易接受?(瞥除日本社會這點比台灣理所當然一點)
  為什麼她會這麼大剌剌用同樣且明顯的方式(燒炭)讓那些男人被自殺?(假設她真的有做)
  為什麼這麼急切,交往不到一個月就動手的也有?
  整個案件,都像荒謬劇般充滿著粗劣和不可思議的氛圍。我彷彿看到一組歌隊在法庭上齊聲同唱般感到哪裡格格不入。

  何以選擇矮小的男人,作者解釋或許是為了殺害方便,不過我注意到的是,她選擇的男人不僅矮小,還有內向孤僻、甚至衛生習慣差到令人覺得噁心的人,但這些人卻給她幾百幾千萬。在詐騙的過程中,她有沒有在心裡浮現一絲「這些委靡又不善交際的男人,竟然還能在社會上攢了上百上千萬的資產,同樣經濟條件的女人卻總得光鮮亮麗、能言善道才做得到」的想法呢?她又是如何從別人口中童年時乖巧的孩子,學會更多的壓抑,讓自己可以不顯情緒地和這些心裡唾棄的男人們交往的呢?這讓人不禁也思考起乖巧的意義。

  佳苗不是沒有辦法抓住漂亮的男人,從她長期交往的對象可以得知。不論是驕傲的人、寂寞的人,她都像是有感測器般幾近直覺地找到對方心中的空洞,用無害或強勢等不同態度,在對方自以為主導的關係上成為掌控者。男人們想著「妳很快就是『我的』了」,然後甘心地付出金錢。雖然是家父長制的價值觀突顯了這樣的相處模式,但其實父權社會裡,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特質,可以讓有心人趁虛而入。這難道不也是想要掌權者自己埋下的禍根嗎?又或者說這是相對弱勢者所能做出的反控制。任何形式的壓抑,必然會如被圍堵的河川,漫溢或是另尋出路。

  男人描述她,是一個開朗、溫柔、修養好的女人,比之她露骨(甚或下流)的簡訊、對死者的厭惡,還有其他女人看她的俗不可耐,都展現出兩性對「女性」的直覺與認知有多大出入。我一直在思考著文首反覆出現的「優雅」這個形容詞,跟我看到的佳苗真的是同一個人嗎?那種內在陰暗但佯裝開朗的手段,讓某些人靠著男人日子愈過愈好也是真的,這類「求生技巧」我想女性或多或少都有領悟。女人同時也知道,純真絕對是最好的保護(比起純「潔」更強調純「真」)。因此很多時候,美人也會展現出一種無知之姿,以示單純。思及至此,不禁感到一陣哆嗦。社會對女人的期望是仙女與娼婦的綜合體(摒除負面情緒),愈是懂得箇中精髓的,就能相對地在不自由中求得自由,用一種扭曲的形式攀附在父權體制底下。開花結果,成為貴婦,進而脫離賣身(意象上的)的行列。這麼說來,很多人心中也存在著佳苗的吧。

  本案不僅顯示了一個社會對男女投射的形象有多麼迥異、給男女的空間是多麼不同,就連旁聽者、媒體、社會觀感都顯示出人們對於女性和男性犯案的關注點及道德批判,也完全不一樣。「女人」這一個生理條件,兼之社會形象,是如何被突顯的罪惡,又是如何影響一個人的自我觀感,還有對待社會的方式,是看完書後值得思考的問題。某些層面來說,本案是一個社會價值與結構的展現。

  這個社會不會只有一個鄭捷,我想,也不會只有一個佳苗。

媒體刊登:U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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