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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們從小就聽著王子公主的故事長大,它們的共通點包括一位個性從來不被描述、可以到所有故事串場的王子(標配是駿馬、寶劍然後沒了,王子通常是沒朋友的),以及一位因為美麗被嫉妒的公主。「美麗」是童話故事裡女性的最高價值,而「王子」則是未來所有幸福的代名詞,並且只有一個名額,童話中的女人只為贏得美麗的后座(=嫁給國王)而存在。

 女孩童話(相對於冒險類的男孩童話)的雛形基本上都是睡美人,告訴女孩們安靜衿持地等待就會有王子發現妳,所以長髮公主讓男人爬上高塔,而不是剪下髮辮出去討生活;仙度瑞拉明知道舞會的用意是找結婚對象也不自動上門,非要王子眾裡尋她千百度;睡美人的爸爸沒有解咒,而是放了一隻龍守護(到底為什麼仙女的法力比巫婆弱啊)。彷彿只要天真地、端莊地等著,頂多掉一條巾帕做為線索,那個「特別的人」就會循線找來,從此跟著他就幸福快樂。直至今日,儘管女孩偶爾得自己屠屠龍,仍然一定程度迷信著美麗→愛情→幸福的方程式。

王子公主的確認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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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伊迪絲在一開始對於女性只能寫愛情故事的觀點不以為然、看似前衛地自詡寧為瑪麗雪萊,但作為「伊迪絲」這個角色在《腥紅山莊》故事裡外的表現,卻遵循童話公主的公式。情節甚至無須交代追求手段,她就被「別人口中的魅力男」湯瑪斯帶到原本抗拒的舞會現場。即便湯瑪斯早有算計、父親死因成謎,一旦選擇,再多的疑點都不足以阻止她神聖的愛情。不,是不允許那些疑點被揭露(她也拒絕了驗屍)。

  然而王子的魅力本是基於「王子」這個身分,如同湯瑪斯之於「準男爵」(這個用錢買來的爵位同時暗示著他的虛偽)。童話世界裡,「富有一切的對象(王子)」必然存在,只是還沒找到女主角而已。湯瑪斯瞭解女孩們的愛情總追求著「獨特感」(命中注定),只要讓女孩感受到自己是特別的,幾乎可以手到擒來,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他需要的僅是一個符合王子形象的頭銜,所以王子們的面目才如此模糊。

  伊迪絲和露西爾都只求(也只能接受)自己是湯瑪斯的特別存在,這種追求至高愛情(等同人生)的觀念,內建在每位公主心裡,彷彿唯一生涯目標(意義),一旦變質就會面臨自我崩壞的危機。可惜這個特別的后冠必須由男人所選擇的美麗來證明(片裡的女人都在暗自較勁),王子的魅力亦只對期待成為公主的女性有作用。舞會中的那支舞,正是藉由「在公開場合選擇彼此」以示特殊,互為對方進行王子/公主的加冕儀式。

  《腥紅山莊》無疑是個女孩童話,有著隻身前來的王子和遙遠國度的城堡,王子必須排除外在困難(屠龍=除掉女主角爸爸)抱得美人歸,女方才能傾盡所有,追求一種「把自己全部交出」的唯美。男孩童話則不同,比起獨自奮鬥最後只能得到一個嬌弱美人作為報償,男性更喜歡同友伴冒險、挖掘寶藏、從無到有的過程,並且絕對不願丟失自己。

電影的色彩安排&女性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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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髮白衣的伊迪絲代表了公主的形象標準——純淨無暇,即便大多時候都是暗色的露西爾,在面對湯瑪斯(愛情)的時候,同樣換上白衣;黏膩濃郁的血紅則是流淌於潔白底下、四處漫溢的欲望;山莊是欲望的牢籠,接力困住前仆後繼的女性靈魂;而愛的執念化為固守舊地的闇影,盤踞難散(和女人不同,男性隨時可以離開)。

  電影也一方面揭示(或諷刺)了女性「憑感覺」戀愛,毫無道理地相信並且視為生命全部這一點。伊迪絲在被追殺的當下,更急切的是質問男主角的愛,湯瑪斯回應「我愛妳啊,妳要是信任我就在這邊等著」,她就也等著了(結果等到殺人魔)。我相信如果兩性對調,男人絕對不會在發覺背叛、性命堪憂時還問對方愛不愛的問題。

  然而,這就是「女生的反應」,無論電影描述是否真實,觀眾、導演跟編劇都接受這種既定印象,所以沒有人看完會說「天啊她白癡嗎」,而是覺得「天啊好感人(好可憐)」。分明被背叛,女主角還是選擇原諒甚至企求對方解救自己,究竟是要觀眾歌頌「多麼聖潔的愛情」還是唾棄「多麼無知的信任」呢?

  女性經常扮演著發現秘密就找兇手攤牌、被追殺、逃命的無知者,而不是在被兇手知道之前先下手為強的角色。她們仍想在受背叛時確認自己被愛,重要度更勝過解決問題甚至自己的命。女孩童話一再如此強調為愛奉獻的精神,不禁令人懷疑是為了圓滿女性觀點,或者僅是社會想餵養出為愛而生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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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西爾基於對弟弟的愛謀財害命、執著地把持鑰匙固守舊地(回憶),即便形容破敗仍不搬離(放棄),她的形象彷如白雪公主的後母,既黑暗又瘋狂;伊迪絲是標準的童話公主,盲目信仰愛情、等待馳援,就像仰賴獵人的白雪,如果沒有艾倫跟湯瑪斯的鬼魂,她也只能束手就擒。湯瑪斯和伊迪絲其實並沒有太多愛上彼此的理由,他們培養感情的過程幾被省略。和童話一樣,兩人相遇了,王子只因公主美麗、公主只因王子特別便選擇了彼此,只是這裡多包裝了一點女主角的才能,但誰能說他惡毒地評論她的戀愛觀天真,不中肯呢?

  片尾闔上《腥紅山莊》的書封是本片有趣的地方,它把王子公主式的際遇歸咎於「只是一則愛情故事」,故事服膺了女孩童話的架構及精神,卻是出於「不認為女性只能談論愛情」的伊迪絲之手。究竟是伊迪絲妥協於社會觀點寫出《腥紅山莊》,抑或是導演的用意,一定程度地用童話的形式,揭示童話故事的荒誕呢?觀眾可以自由選擇是要認同王子公主式的愛情、覺得悲戚感人,仍然嚮往為此燃燒生命,或者覺察女孩童話的不理智,擺脫為愛而生的公主命,踏出囚禁靈魂的腥紅山莊。

圖片/環球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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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刊登:關鍵評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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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珮姬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