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000.jpg

  這部片雖然情節簡單主軸清楚,也不至於編得懸疑緊湊,甚至有點枉費裡頭小組成員們的背景設定,倒是提供了幾個耐人尋味的細節作為餘韻。散場時,我腦中很難不縈繞著《駭客任務》的膠囊選擇題:當你發現現實非你所願,你會選擇痛苦地看清還是繼續活在希望裡?或者我們可以換種不這麼殘酷的選擇,對看清之後仍抱持可以改善的渺茫期待,或乾脆不要知道比較好?

  我們對於新聞的期許,是揭露真實(也許單面、也許多面),還是呈獻我們想相信(至少要是能接受)的世界呢?這個問題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會回答前者,但真正有勇氣面對「可能被現實擊敗」的內在壓力的人,或許也不是那麼地多。

  我們都需要一些積極活下去的理由,比如相信努力終會有收穫,即使努力後平凡或更慘的人比成功的多;比如相信有人能夠優秀地領導整個國家,即使相反的例子才是常態,而優秀的領導人傳記裡面不會提到被犧牲的那些人;比如相信每個人都有致富的機會,即使比起階級流動,階級複製更理所當然,而真正的上流社會不容入侵;比如相信明天會更好。但更多時候我們真正想要的,是明天「一定得」更好才行,不然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人們總是害怕關於生存的「信仰」被挑戰。對於小布希的支持者或相信美國是偉大國家的愛國份子而言,總統醜聞無疑是撼動他們世界的炸彈。於是他們肉搜、群起抨擊,以一種獵巫的形式排拒可能真相,因為一旦這個真相被證實,他們理想的國家還有立足世界的觀點就會瀕臨危機。所以小布希到底有沒有運用特權逃避戰役,是不可碰觸的禁忌。觀眾藉由「相信文件是假的」、責怪別人陰謀黑心,模糊可能的事實,作為本能上的危機處理。事實究竟如何,都不如(自我的)世界平和來得重要。不過反過來想,避揭露真實不也等於潛意識地肯定了事實的可能嗎?激動的永遠會是被動搖的人,轉移焦點的也是最不想知道答案的人。

012.jpg

能不能,我們都願意接受更多可能?

  多數事件不會只有一種面向,事實描述很多時候是立場上的差異,一旦有了「想要選擇」的立場,就很容易排擠其他可能,這是我們面對世界,從小被訓練出來的批判能力(非黑即白)。大部分時候它能讓我們快速決定並且適應,可是只要我們脫離孩提的單純世界投入成人關係,不論政治、工作或交際上,都不適宜再用單一答案應對。

  內部調查委員會懷疑,瑪莉得到密報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自行定罪小布希,所以她想方設法地證明那份文件的真實,並以此質疑她將政治立場帶入工作。不過在整個調查期間內,他們同樣也以「瑪莉有政治傾向」為前提,極盡所能地想抓她的小辮子,好確立她「不適任」新聞工作。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打嘴巴的表現?

  關於這件事,有時候我在想,是否我們都太過追求完美的答案或完人的形象?如前所述,對某些美國民眾而言,美國總統的瑕疵,似乎等同他們個人的瑕疵,因為人是他們選的。但為何人不能有瑕疵呢?為何我不能誤信領導者、為何我要認為某人做錯A,就等於沒資格把B做好?為何我不能承認自己選錯了,再修正它呢?假設有更多人願意為真相冒風險,比起計較文件用了什麼打字機、製作人跟哪個政黨接觸過,更加在意有沒有更多證據可以證明總統的兵役情形,結果又會如何?

  假如小布希真的逃避兵役又開小差,他難道不能用政績證明自己經營國家的能力嗎?若政績不足,那麼不論他有沒有開過小差,都同樣是個不適任的領導人,事實揭露與否又何以如此令人難以接受?結果輿論寧可迴避真相,而選擇繼續相信原有的世界。

  若百姓無法把領導者的私德和所做的每件事客觀評估之後權衡得失,又怎能夠聰慧地選擇合適的領導人?如果人們不願意面對「現實就是美醜相伴的」,寧可在資訊缺乏(可能是人們不願知道、可能是政客刻意隱瞞)的美好假象下做選擇,結果終究會被包裝得最可口的那位得逞。這又豈是我們樂見的未來?至少我認為,選擇的重點在於掌握多少資訊去做判斷,即便每個選擇都有瑕疵,也好過看不到那些瑕疵誤以為的完美。

12366490_10153802589667486_1060110097444483753_n.jpg

提問從來不是容易的,而我們都為進步負有責任

  面對這個世界,你要保持疑問,那麼就會在提問找答的過程中成長,或許解決一些現有的問題、或許改善組織的盲點,人類也因此進步。我們都同意這個觀點,但也經常忽略實踐需要的勇氣,或者成為反教材。

  《真相急先鋒》以類似瑪莉梅普斯自傳的角度呈現,說穿了這也是關於一個女孩不斷質疑又不斷因質疑被修理的人生故事。不知道是不是編劇怕人看不懂,所以安插瑪莉與父親的過去進去明示觀眾,但即使拿掉父親的存在,這整個故事仍是一個父親(社會整體)修理不聽話小孩(個人)的表述。提出疑問的人會因為破壞平衡而被攻擊和貼上標籤(這樣就可以無視他的理由),攻擊的背後反映的是集體利益及觀念,就像瑪莉的父親、新聞臺、白宮、輿論。只要提問者不噤聲,就會被不斷打壓到求饒為止。

  倔強的瑪莉小時候不願意求饒,卻仍在這次事件中被擊倒在地,當她終於向父親(背後也指涉整體國族意識)說出「拜託你,住手」的時候,悔恨的淚水不僅代表自己對父親長年抵抗的委屈,也代表她對公理正義最後防線(新聞)的失望,還有對抗國家機器及父權框架的困難。這不免讓人疑問:如果今天國家對你不好,你除了聽話、犧牲,還有沒有別的選擇?在自己意識到損失或實際迫害之前,我們有沒有確保反抗的權利?這也和日常是否支持社會變革有關。保守主義者,通常也會是無力面對權力之人,因為他們在還可能質疑的時候,就先繳械了。

  瑪莉和丹拉瑟離開新聞圈一事,象徵新聞公正時代的落幕,也提醒我們作為輿論的一份子,必須認知到自己同時負有包容質疑的義務,我們才能在勇者前仆後繼的提問中獲益。想想公司開會裡意見較多的同事,我們多數時候是覺得他麻煩,還是認真思考他的問題呢?如果我們更願意面對麻煩的事情、相左的意見,是不是很多愚蠢的決策、可預見的失敗就比較不會發生?

007.jpg

15+輔導級可能告訴我們的事

  伴隨這部電影上映的話題新聞是,文化部以「扭曲事實」為由將電影列入15+輔導級。看完以後我很疑惑電影扭曲了什麼事實,我想跟我一樣疑惑的人應該不在少數。雖然文化部說分級會參考國外標準,本片在國外亦有級別,電影的受眾也顯然是針對成人,所以輔導級不是問題,但列入輔導級的理由卻難免教人質疑。

  自古以來鞏固政權總需要一些觀點,這些觀點不盡然是謊言,可確實需要篩選,包括領導者睿智、決策團體優秀、工商組織(生活條件)健全、人民照護完善還有家國意識(將國家與家庭、個人存在強力連結),以確保國人向心力還有為國奉獻的決心。現代既鼓吹自由,同時也一定程度地害怕過於自由所可能造成的族群崩解,不論哪一國,只要威脅到以上國家神話的力量總會被壓抑,只要我們看看共產國家對言論的控制便明顯可知。民主國家其實也是,只是相對寬鬆許多。

  《真相急先鋒》挑戰了兩種國家平衡:

  第一, 全力反擊的政府形象在電影裡是負面的。它間接描述了公權力私用的可能以及政治醜陋的一面。

  第二, 堅持正義是很有可能失敗的。這提醒人們政府有可能一面控制你一面讓你誤以為擁有自主的未來,但實際上只能乖乖在其掌控下選擇/思考。

  如果有太多人開始懷疑這件事,權貴們就傷腦筋了。所以它需不需要列入輔導級、列入的考量又是哪些呢?我們可以好好來思考一下。

圖片:ifilm/傳影互動

媒體刊登:關鍵評論網

arrow
arrow

    珮姬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