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尚志

婊子無情，
戲子無義。
婊子合該在床上有情，
戲子，只能在台上有義。

這是作者李碧華在小說開頭下的註解。

★得獎記錄
第四十六屆坎城國際電影節金棕櫚大獎
國際影評人聯盟大獎「費比西獎」
日本第三十八屆亞太影展最佳導演獎、最佳剪輯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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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花絮（影片）


看完〈霸王別姬〉給我一種沈重的感覺
跟張藝謀那種大時代下的壓抑不同
張氏的電影之於我太過遙遠
不只是時代的遙遠，還有人物本身的遙遠
悶歸悶，畢竟還是上一個世代未受教育的最底層人物
他們的不幸有太多無知造成的痕跡

我一直很討厭民初的作品
張愛玲也好、徐志摩也好
變動下的文人總有數不盡自虐的浪漫情結
加上新時代下舊世界的格格不入
民初的中國除了悶還是個悶字，看多了會生病的
那個時代的愛情不是你儂我儂就是玉石俱焚，要不然就是無意義的犧牲與永恆執著的守候
歌頌之餘我也覺得變態得很
可是它還是吸引了很多人醉心於此，是不是其實...大部分的人還是傾慕那種犧牲？

〈霸王別姬〉電影完整度非常高
小說絕版了我還無緣看到
但看了第一頁影本，相信李碧華的文字必然有造就那樣氛圍的氣勢
張國榮的自殺也為虞姬添上一筆
這個風靡全球的虞姬看來是無人能取代了

戲中張國榮飾演的小豆子練習「思凡」的台詞最為人印象深刻：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我本是女嬌娘，又不是男兒郎...」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唸錯了「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娘」
不論被師傅怎麼責打都改不過來
即使曾經一度為了戲，在逃離劇團的嚴酷後又回來
對於戲劇，他是下了豁出生命的決心
卻仍然無法為戲拋卻男人的立場
直到師兄動手處罰他的那一刻起，他決定為師兄、為戲永遠扮演女性
這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轉折點

對古代的男性而言，沒有什麼比「當不成男人」還屈辱
連路邊討飯的乞丐都好些
「戲子」是一個很曖昧的角色
他當紅的時候就像大人物一樣受尊崇
但在社會上的地位，當真正面對有身份的人物時，卻又是十分低下
尤其是「旦」角，不只戲裡是個女人
戲外也常是大金主的「紅顏知己」
所以從「小豆子」到「程蝶衣」的過程，代表的可是一種完全的捨棄
他的猶豫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為了「師兄」，終究是毅然決然地捨棄了
此後完完全全地成為一個女人，就連愛情也是

蝶衣不是一個過份執著的人
為了適應新的生活，他很能夠捨棄不需要的東西
即便那是他的最愛
他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即使在最愛母親的年紀，為了在戲班裡存活下去
他當著嘲笑他的眾人面前，親手燒掉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毛皮外套
這並不代表他的無情
即使遭到母親的背叛、師兄的背叛、戲劇的背叛
一再失去最愛的他卻總也是最敢愛而無怨無悔的人
他也不曾要求過什麼
唯一例外的只有對「師兄」的執著
這是一個很對比的元素，也可以說是這部戲的精華

說到這裡，我得先強調我們不能把他的愛情當作一般愛情戲來看
在那樣腹背受敵的幼年時期，「師兄」是唯一甘受責罰幫助他的人
「師兄」之於他所代表的
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一種指標、一種寄託
打從進戲班認識之前，他就已經在街頭上看到師兄一肩擔起戲班生計的那種義氣：
戲班子表現不夠精彩惹惱觀眾，小石頭（段小樓，飾演項羽的師兄）用頭拍磚化解危機
往後的人生裡，每逢危機小樓總是挺身而出
對於從小演英雄戲的蝶衣而言，師兄就是個真正的英雄
而自己又何妨不能作「虞姬」呢？
於是戲亦真實，蝶衣抱著那樣的理想主義活下去
不知不覺間，長大了的段小樓也同周遭的一般人一樣
把戲終究只當作是種工作
戲裡和戲外的人生完全是兩回事
戲裡的英雄可以在生死關頭對酒高歌、與美人道別
戲外的現實卻是學會了生存的手段
「義氣」這種事情，漸漸敵不過生命和生計
他玩青樓、和妓女結婚
這些都讓蝶衣不齒
但是身為虞姬，面對一生認定的對象
不論心碎幾次
戲子的命運還是讓他們不斷同臺、不斷互相牽扯
只能要離未離...牽腸掛肚下去

直到文革，被紅衛兵鬥爭
段小樓捨棄戲劇、捨棄妻子、揭發蝶衣為戲賣身的事實
蝶衣才徹底失望了
看清在他眼前的男人不是那個霸王「小石頭」，而是一個怕死的普通人
戲不能唱了、眾叛親離
不只是自己所愛的人變了樣，就連自己撿回家養的孤兒都加入鬥爭的行列
為戲而生的蝶衣最後決定為戲而死
十年後再一次共演〈霸王別姬〉時
至少要對霸王告別了再死
此時他面對的不是段小樓這個戲子，而是他心中的「霸王」



小樓說過他是戲魔、戲瘋子
我卻覺得這是難能可貴的堅持（不曉得是不是我悲劇英雄的特質作祟？）
仔細回想全篇，蝶衣從來不是背叛人的角色
他總是一再地被人拋棄、所以才放棄
面對感情一心一意，卻始終得不到一絲他所企求的
親情也好、友情也好、愛情也好
小時候母親頭也不回地離去、同伴一聲不響地自殺
就連一直在一起的師兄，也從來不曾對他有過一絲愛意
除了「虞姬」這個角色以外，什麼也沒有
就連這角色上台的機會，都在鬥爭下被徒弟搶去
究竟這一生有沒有意義呢？
原以為只有戲劇是不會背叛人的
他可以永遠和霸王在一起
因為師兄而接受了虞姬的角色，最後還是被師兄嗤之以鼻
我想，當段小樓質問他是不是跟金主搞關係時
他的心情大概是「罷了、罷了」吧......

即便被劇團出賣，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賣給了公公當性玩具
只為換得全團的生存
長大後堅持著虞姬的衿持...而不願輕易捨身於有名望的人物
就算不被師兄所愛，卻對師兄念茲在茲
一把師兄小時候看上的劍，不論幾次都要送給師兄
這不只是對他的愛情、還有對「霸王」的依戀

或許大部分的人會認為他太過偏執
因為執著於英雄美人的故事，怎麼樣也無法原諒搶走師兄的女人
真正身為女人，且佔有小樓妻子這個地位的菊仙
對他一方面顧忌、一方面同情，多多少少還是有想跟他撇清關係、或照顧他的時候
蝶衣則始終不曾因為她的好意而有過一絲好臉色
這兩個愛著段小樓的女人
一個費盡心思得到他、瞭解他，所以知道自己終被拋棄
一個魂牽夢縈掛念他、陪伴他，最後選擇理想中的分離
究竟是愛著真實的那個人幸福、還是愛著理想中的那個人幸福呢？
菊仙是穿著紅衣上吊自盡的
蝶衣則是手持霸王之劍自刎
他們各自完成兩種不同形式的愛情
是大徹大悟還是一了百了呢？

最後一次念「思凡」，蝶衣回到了小豆子
師兄說他又念錯了，這個時候小樓還沒發現自己始終錯估了師弟
這也是蝶衣終於瞭解自己所愛的是小時候的小石頭而非長大後的段小樓所說的話
總算在他自刎以後，讓師兄發現了，而不再稱他為蝶衣...改叫小豆子
而「思凡」這個劇名，也為矛盾的戲劇人生作了最好的註解

★補充
笑蝶衣那種老式戲子的堅持的孤兒小四
總算利用了政局的鬥爭搶走女主角的位子
卻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戴上代表了蝶衣風華一時的首飾
由此可見...身為一個戲子對掌聲的堅持
戴上首飾之後他被紅衛兵逮捕
戲裡沒交代緣由，也許那是因為文革的時候不准唱英雄美人的戲碼
也許是...戲子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稱為人心迂腐的罪
終究他們一生堅持的榮譽在政局變動下都毫無價值
人...不就是這麼可悲的循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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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愛已成往事(電影「霸王別姬」主題曲)
作詞：李宗盛　作曲：李宗盛　編曲：Jenny Chin/Mac Chew　演唱：林憶蓮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　愛與恨都還在心裡
真的要斷了過去　讓明天好好繼續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問我的消息

愛情它是個難題　讓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許可以　忘了你卻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離去　你始終在我心裡
我對你仍有愛意　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因為我仍有夢　依然將你放在我心中
總是容易被往事打動　總是為了你心痛
別流連歲月中　我無意的柔情萬種
不要問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為何你不懂
只要有愛就有痛
有一天你會知道　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
人生已經太匆匆
我好害怕總是淚眼朦朧
忘了我就沒有痛
將往事留在風中